歐盟普通法院（一審法院）於2019年6月19日，判決愛迪達（Adidas）的三條線商標不具識別性而無效[1]，引發各界關注。一般外界以為，愛迪達的三條線商標無法註冊，其實不然。若深入閱讀歐盟法院判決可以知道，主要的理由在於愛迪達所申請的商標及描述，和其長期使用的商標形式有所不同，是這次愛迪達註冊商標被認定無效的主要原因。

愛迪達註冊的「白底黑線」三條線商標

2013年12月18日，adidas公司向歐盟智慧財產局（EUIPO）申請註冊歐盟商標。所申請的商標圖案如下：

圖一、adidas申請歐盟智財局註冊的三條線商標

圖片來源：T-307/17 - adidas v EUIPO - Shoe Branding Europe (2019).

該商標屬於一種「圖形商標」（figurative mark），其描述為「本商標由三條平行、等距離、相同寬度的線條所構成，使用於任何產品上、任何方向。[2]」其指定使用於商標註冊國際商品及服務分類尼斯協定（Nice Agreement）第25類的「衣服；鞋類、帽類」[3]。

該商標於2014年5月註冊成功，但2014年12月，比利時的歐洲鞋類品牌公會（Shoe Branding Europe BVBA）對該商標提出無效程序（相當於台灣的商標評定程序），認為其違反歐盟商標規章（Regulation 2017/1001）第7條(1)(b)的不具識別性，應該宣告無效[4]。

2016年6月，歐盟智財局的無效審查科（Cancellation Division）認定，該商標確實不具先天識別性與後天識別性，而同意應宣告其無效[5]。2017年3月，歐盟智財局的第二救濟委員會做出決定，駁回adidas的申訴。愛迪達因而上訴到歐盟普通法院。

所註冊商標的描述，應該限於長寬比5：1的三條線

歐盟智財局第二救濟委員會認為該商標無效的理由，是因為從該商標的圖案及描述，該三條線的商標具有長寬5：1的比例，而非任何的長度或者任何斜角的裁切。亦即，本案所註冊的商標的描述，不包括一般我們常看到的「不等長的三條線」愛迪達商標[6]。

圖二、不等長的三長線愛迪達商標

圖片來源：adidas

愛迪達主張，當時申請時所謂的圖形商標，其實包含圖樣花紋商標（pattern mark），也就是說，如果是圖樣花紋商標，就不會限制三條線的長度（長寬比），也不會管是否斜角裁切[7]。

但歐盟普通法院認為，既然愛迪達申請商標提供的圖案，就是有固定長寬比例（5：1），且在商標描述上，並沒有描述出線條長度可不受限制，或者裁切角度可不受限制。因此，就應該以圖片和描述來界定所申請的商標範圍[8]。

實際使用的商標是暗底亮線條，與註冊商標不同

由於該三條線商標不具先天識別性，在後天識別性審查時，必須提出使用的證據。而所使用的商標，雖然不必和註冊商標一模一樣，但只允許「些微的不同」，亦即只能允許「不重要的變化」(insignificant variation)，而讓一般公眾認為使用的商標與註冊的商標大致相同（broadly equivalent）[9]。     

第二救濟委員會和歐盟法院認為，當註冊商標越簡單，則越小的變化就會被認為商標的特性有重要的改變。由於註冊的商標是白色底、黑色線條，但adidas所提供的使用證據，大部分卻是黑色（暗色）底、白色（亮色）線條，故實際使用與所註冊的商標有所不同[10]。

從下圖三可以看出來，愛迪達所提供的實際使用照片，剛好和註冊的「白底黑線條」商標，顏色顛倒。

圖三、愛迪達所提供的實際使用證據（暗底、亮線條）

資料來源：T-307/17 - adidas v EUIPO - Shoe Branding Europe (2019), para 68.

其他使用商標的變化形式，與註冊商標仍有不同

愛迪達所提供的使用商標證據中，包含了下面的幾種常見形式：

圖四、愛迪達提供的其他使用商標形式

資料來源：T-307/17 - adidas v EUIPO - Shoe Branding Europe (2019), para 68.

第二救濟委員會認為，這四個圖形中的三條線，一方面和「adidas」這個商標合併使用，另外三條線出線在三角形中、三葉草中、圓形中，都與所註冊商標有所不同。所以也不能作為有使用所註冊的三條線商標的證據[11]。

另外，愛迪達在鞋子上，最常使用的三條線商標，歐盟法院認為，這三條線比起所註冊的三條線來的短，使用也是暗底亮線條，加上切面是斜的，與註冊商標不同，故不可作為所註冊商標的使用證據[12]。

圖五、愛迪達在鞋子上所使用的三條線

圖片來源：adidas

愛迪達提供的歐盟銷售數字、廣告金額，無法證明與系爭商標有關

要證明商標具有後天識別性，可以提出各種證據[13]。愛迪達向歐盟商標局提交了非常多的資料，包括在28個歐盟會員國的每年營收數字，以及對商品進行廣告的行銷成本等。愛迪達主張，其銷售的產品，絕大部分都有使用三條線商標，而其所做的廣告，絕大部分也有出線三條線商標。此外，愛迪達也提供了其產品在相關市場的市佔率等資訊[14]。

但是，第二救濟委員會以及歐盟法院，認為這些資訊，沒辦法看出真正本案商標使用的實際情況。因為，愛迪達所提供的營收數字，是所有產品的整體銷售。一方面，愛迪達部分運動產品包含包包，但是本案所註冊商標，並沒有指定使用於包包類別。其次，這些銷售量與廣告金額，部分產品或廣告上所使用的商標，與本案所申請的商標並不相同[15]。尤其，從大部分銷售產品和廣告來看，其上所使用的商標，剛好是暗底亮色三條線，與本案的白底黑色三條線，並非大致相同的商標。因此，這些營收數字與廣告支出，無法證明系爭註冊商標的使用是否取得識別性[16]。

只有五個國家的市場調查，不足以證明全歐盟都已經產生後天識別性

愛迪達向歐盟智財局提交了23份、共10個國家的市場調查報告[17]。用這些市調報告證明，只要看到三條線商標，有超過50%的受訪者都認得出來指的是愛迪達的運動用品。

但是法院認為，只有2009年到2011年在德國、愛沙尼亞、西班牙、法國和羅馬尼亞的五份調查報告，才是真正用本案所註冊的白底黑色三條線，去詢問該國消費者。其他18份問卷中，並非真的用本案的白底黑色三條線商標，而是用其他形式的商標問消費者，故無法採用[18]。

歐盟法院最後指出，歐盟商標與各國商標不同之處在於具有統一的特性，且在全歐盟境內發生效力。因此，不具有先天識別性的商標，評估其是否具有後天識別性時，必須注意其使用是否遍及全歐盟（throughout the European Union）[19]。

所謂遍及全歐盟的使用，而具有後天識別性，並不需要對每一個歐盟會員國都提出市場調查報告[20]。但最後歐盟法院認為，本案中真正用白底黑色三條線商標作的問卷只涵蓋5個國家，無法只用這5份市場調查報告，就推論愛迪達就本案商標的使用已經遍及全歐盟，都產生了後天識別性[21]。

備註：

【本文僅反映專家作者意見，不代表本報立場。】

作者： 楊智傑 現任： 雲林科技大學科技法律所 教授 經歷： 真理大學法律系助理教授 真理大學法律系副教授 學歷： 台灣大學法律系 中央大學產業經濟所碩士 台灣大學法學博士 專長： 智慧財產權、美國專利法、美國著作權法、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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