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年終，又到了瞻前顧後的時節。總部位於德國的「JUVE Patent」線上平台於12月下旬發布了2022年歐洲法院的10大專利訴訟事件，這些案件反映了歐洲專利法院以及歐洲專利局過去一年多采多姿的動態。在過去12個月裡，歐洲法院除了對行動通訊和小分子醫藥產品等爭議做出了裁決或審議外，案件還涉及新興領域，包括葡萄糖監測設備、太陽能電池板及新冠病毒疫苗專利。在行動通訊部分，主要議題多圍繞 5G、SEP 和 FRAND打轉。另一方面，業界也相當關注UPC（歐盟統一專利法院）可能於2023年上半年開始運作。

圖片來源 : shutterstock、達志影像

JUVE Patent嚴選出來的2022年10大歐洲專利訴訟事件分述如下。

(1) 愛立信和蘋果的5G專利戰劃上休止符　全球 FRAND談判大和解收場

愛立信和蘋果的5G專利戰始於2021年秋，蔓延了美國及歐洲大部分國家。原本這件歐洲2022年度最大的專利案件之一預計將持續到 2023 年，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此案件已於美國法院審判的最後一天突然劃上休止符。愛立信在2022年12月9日的新聞稿[1]中宣布，與蘋果達成和解，結束了在美國、德國、荷蘭、比利時和英國各地之間所有持續的專利相關法律爭訟。與此同時，在哥倫比亞及巴西的爭訟也一併結束，蘋果在哥倫比亞原本正面臨銷售禁令。

兩方最早的糾爭可以說是始於2015年，期間因為有一項7年期的授權協議可以讓雙方渡過一段平和的時光。然而，在授權協議到期後，愛立信於2021年秋季向荷蘭海牙地方法院針對蘋果申請禁訴令　（anti-suit injunction, ASI）；與此同時，愛立信還在荷蘭和比利時地區對蘋果公司提出了7項標準必要專利和兩項實施專利的訴訟。糾爭主要源自授權金談不攏，愛立信指蘋果以不正當的手段希望降低授權金額，並在沒有授權情況下持續使用其專利技術。

然而，在2021年10月上旬的臨時初步禁令聽證會上，海牙地方法院駁回了愛立信對反禁訴令 (anti anti-suit injunction, AASI ) 的請求。而且在2021年12月，法官們還駁回了愛立信在荷蘭的主要訴訟程序中提出的 AASI 要求。此前，蘋果曾表示不會向愛立信提出任何 ASI 索賠。不過，這只是全球專利戰的序幕；2022年1月，愛立信在美國對蘋果提起專利訴訟，並同時向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 （USITC）提起的三起訴訟中，要求美國禁止進口蘋果的4G和 5G產品。

愛立信隨後在德國、荷蘭和巴西對蘋果提起了幾項專利訴訟，而蘋果也在曼海姆（Mannheim）提起訴訟。德國慕尼黑地區法院第 21 民事庭原本計畫於2022年12月 21 日審理蘋果提出的五項SEP標準必要專利的FRAND異議，並於2023年2月28日宣布判決，現在隨著雙方專利戰告一段落，審理程序也隨之終止。

(2) BioNTech、Pfizer、Moderna 和 CureVac的 COVID-19 疫苗專利大戰

在BioNTech、輝瑞（Pfizer）、莫德纳（Moderna）和 CureVac於各方提起多起訴訟後，歐洲將於 2023 年舉辦第一次關於 COVID-19 疫苗專利的重大辯論。

新冠病毒疫苗專利成為訴訟標的是意料之中的事。2022 年夏天，CureVac 在德國提出的第一起COVID-19 疫苗侵權索賠[2]，隨後在美國、英國和荷蘭發生了進一步的糾紛，當中還涉及莫德纳。

CureVac 通過向杜塞爾多夫地方法院向 BioNTech 提起訴訟，指控其mRNA疫苗 Comirnaty 侵犯了它的1項歐洲專利和3項德國實用新型。 CureVac 的基礎專利 EP 18 57 122 B1是歐洲專利局於2010年授予的專利。

針對CureVac的起訴，BioNTech在美國的合作夥伴輝瑞公司在馬薩諸塞州（Massachusetts）地方法院提出反訴，以確認其針對 COVID-19 的mRNA疫苗沒有侵犯 CureVac的美國專利。2022年9月，BioNTech 和輝瑞開始在英國及威爾士高院對 CureVac和Moderna 提起訴訟。

與此同時，Moderna 已分別在德國和美國起訴 BioNTech 和輝瑞公司侵犯其 mRNA 專利。在杜塞爾多夫地院，原告Moderna共主張EP 35 90 949 及 EP 37 18 565兩件專利。

在以上提到的侵權索賠訴訟中，雙方索賠人都要求損害賠償，完全沒有考慮從市場上撤回涉訟疫苗的意思。在新的一年裡，預計雙方會進一步在更多司法管轄區展開訴訟。

(3) Dexcom和Abbott為醫療設備訴訟築起了舞台

僅在歐洲就有大約6000萬人患有糖尿病，這是一種很普遍的疾病。傳統上，患者通過刺手指的方法來監測血糖水平，但 Dexcom 和 亞培 (Abbott) 都推出了將小型傳感器插入皮膚下的設備，以提醒用戶當前的血糖水平。這設備是透過連接到無線葡萄糖監測設備（連續葡萄糖監測或 CGM）運作的。

現在兩家公司正準備推出新的、成本更低、且明顯更創新的產品，這些產品涵蓋了各自的12項CGM專利。目前，雙方的爭訟遍及英國、德國和美國；而歐洲專利局的異議程序也在進行中。

在歐洲地區，雙方的糾紛始於 2021年7月，當時 Dexcom 在曼海姆地方法院就其4項專利向亞培提起侵權訴訟；亞培則在同一法院對 Dexcom 聲稱其4項專利受到侵犯而提出反訴。杜塞爾多夫地院同時正在審理由亞培對Dexcom提起的另外兩起案件。兩家公司在起訴對方同時也提出禁令救濟要求，但兩家公司均沒有提交初步禁令申請。

雖然曼海姆地院駁回了亞培針對 Dexcom 針對EP 24 76 223的第一起案件，但曼海姆地方法院審理了亞培針對Dexcom的另一起EP 21 46 627專利侵權案件。此外，曼海姆地方法院於2022年4月和2022 年5月也審理了兩起Dexcom的專利案件，Dexcom 再次指控其競爭對手侵權。在美國，由於雙方都準備推出新產品，因此仍處於激烈競爭狀態。

在英國部分，共有8件專利存在爭議，雙方都對競爭對手的涉案專利進行挑戰。亞培已向高院申請加快對Dexcom專利的有效性審判，以避免所謂的禁令差距（injunction gap），即分支的德國系統分別審查有效性和侵權兩起爭訟，這可能會導致法院在得出有效性結論之前發出禁令。然而，法官James Mellor拒絕了亞培的請求，法院於2022年11月審理了第一起涉及5項專利的案件；另外兩項進一步技術審查預計於2023年4月和7月進行。

(4) 隨著諾華公司與學名藥廠的鬥爭，有關Fingolimod的辯論在泛歐洲地區展開

在一場跨越多個歐洲國家的糾紛中，諾華正在努力行使其第二醫療用途專利EP 29 59 894。該專利涵蓋每天 0.5 毫克劑量的活性成分Fingolimod，它構成了諾華藥物 Gilenya 的基礎。該產品用於治療復發緩解型多發性硬化症。

Gilenya 延長的市場獨占權於2022年3月22日結束，諾華於2015年提交了分案專利，但歐洲專利局審查部門於2020年11月以缺乏新穎性為由拒絕授予專利；諾華對此決定提出上訴。儘管EPO技術上訴委員會於2022年2月否決了最初的決定，但直到同年9月才正式批准 EP 894。

一方面，原廠研發人以歐洲專利局在原研藥市場獨占期結束前為授予第二醫療用途專利開了綠燈為由申請初步禁令；但迄今為止，德國、荷蘭和法國的法院均駁回了諾華公司的初步禁令請求。另一方面，歐洲的眾多學名藥廠利用市場獨占期結束和專利正式授予之間的空檔，在各個市場上銷售學名藥。諾華分別在英國、荷蘭、西班牙、希臘、德國、瑞典、丹麥、奧地利、芬蘭、比利時、意大利、葡萄牙和瑞士等多個國家，對包括 Mylan、Zentiva 和 Biogaran 在內的幾家學名藥廠採取了行動。

(5) G 2/21 讓合理性成為EPO焦點：殺蟲劑成分爭議引發關於合理性標準的爭論

申請後的實驗證據能否用於證明可專利性的技術效果？如果是可以的，那是在什麼條件下？這是擴大上訴委員會（Enlarged Board of Appeals）在 2022年11 月底的 G 2/21 (合理性)案件口頭聽證會上提出的問題。該決定可能會對EPO成員產生深遠的影響。

迄今為止，已建立的 EPO判例法要求，為了考慮這些數據，必須從提交的申請中結合公知常識，合理地認為該技術效果在專利申請日已經實現。

G 2/21 案是基於住友化學（Sumitomo Chemical）和Syngenta（先正達）之間，先正達反對住友化學 EP 24 84 209專利的爭議，該專利保護殺蟲劑組合物。在異議部（Opposition Division）於 2017年駁回異議後，先正達在 T 116/18中提起上訴。在其判決中，上訴委員會確定了關於評估合理性的不同判例法。

(6) 韓華Q Cells於16國獲得對隆基綠能科技的禁令

爭論始於 2019 年，當時韓華 Q-Cells在歐洲、美國和澳大利亞對隆基、挪威的 REC 和晶科能源提起專利侵權訴訟。儘管德國和歐洲專利局已經公佈了其他裁決，但今年在荷蘭的爭議再次證明了荷蘭跨境禁令奇怪的地方。

2022年3月，荷蘭鹿特丹地院裁定了 11個歐洲國家（比利時、保加利亞、德國、法國、列支敦士登、葡萄牙、西班牙、英國和瑞士）對隆基綠能科技的跨境禁令。根據修訂後的布魯塞爾法規第 4條 (Article 4 of the Recast Brussels Regulation)，即使沒有涉及荷蘭專利，其法院也有跨境管轄權審理韓華針對隆基的EP 22 20 689 B1索賠。

2022 年 3 月，海牙上訴法院隨後確認了一審判決，並將跨境禁令擴大到另外兩個歐洲國家：匈牙利和奧地利。然而，雖然韓華最初為所有16 個歐洲國家申請了初步禁令，但鹿特丹法院並未授予對克羅地亞、希臘、意大利、羅馬尼亞和土耳其的禁令。這是因為韓華 Q-Cells 尚未在這些國家／地區註冊為專利權人。

上訴法院還裁定隆基綠能科技及其客戶直接侵犯了韓華的專利，而隆基的上訴正在最高法院審理中。此外，德國、法國、澳大利亞和美國的侵權訴訟也在審理中，隆基在6月成功地使一項韓華專利無效。案件最初是在鹿特丹港查獲太陽能電池板後發生的，這也是荷蘭發生的最大一次產品查獲。

(7) 高智發明在法國法院與多個對手對抗 

高智發明 (Intellectual Ventures，IV) 於2022年在法國涉及多項手機專利的系列訴訟中敗訴。在高智發明於2021年的EP 16 94 020專利糾紛中一審敗訴後，司法法院 (Tribunal Judiciare) 隨後駁回了專利權人的進一步侵權索賠。

其中一個案例涉及EP 13 04 002專利的法語部分，該部分保護無線電信系統中安排數據加密的技術。 法國電信公司Société Française du Radiotéléphone (SFR)自2012年起提供「自動連接 WiFi」服務，讓客戶可以通過熱點進接互聯網。在提供這項服務時，高智指控法國電信服務供應商侵犯了EP 002法語部分的3項權利請求項。現在法官已宣布這些權利請求項無效，並駁回了侵權訴訟。

在進一步的糾紛中，高智指控兩家法國電信公司 Bouygues Telecom 和 SFR自2013年以來在其網路中侵犯了EP 13 27 374的兩項權利要求。該專利保護多小區網路中的服務優先權。

華為作為SFR和Bouygues Telecom 的網路設備供應商，也涉入了這兩起訴訟。辯方辯稱，本領域技術人員將無法實施該發明，且權利要求項也缺乏新穎性。雖然法官並不同意第一個論點，但認同 EP 374 因缺乏新穎性而無效，並駁回了侵權訴訟；就EP 020部分，上訴目前正在審理中。

(8) 諾基亞於歐洲與Oppo在 3G、4G和5G專利問題上正面交鋒

在一場涉及英國、德國、西班牙、法國、俄羅斯、中國、印度、瑞典、芬蘭及荷蘭的全球性專利糾紛中，諾基亞和 Oppo 正在爭奪 3G、4G和 5G行動通訊標準的各種專利。從 2018年7月1日至2021 年6月30日，Oppo 獲得了諾基亞的專利授權。Oppo同時授予諾基亞自己的標準必要專利組合(SEP)的交叉授權。然而，在授權期屆滿後，進一步授權的談判於截稿前尚未取得成果。在沒有新的授權協議情況下，諾基亞現在指控Oppo旗下的Oppo和OnePlus品牌的行動設備侵犯其專利（包括標準必要專利和非標準必要專利）。

2021年7月1日，諾基亞向英國高等法院提起訴訟。在英國訴訟中，管轄權爭議涉及3項歐洲專利，包括EP 20 70 217、EP 20 87 626 和 EP 29 81 103的英文部分，最後一項專利也涉及德國爭議。

Oppo對此作出回應，向中國重慶市人民法院提出請求，要求法院為諾基亞的專利組合確認其全球 FRAND 授權；隨後Oppo在英國要求中止訴訟程序，等待中國法院作出裁決。

原本Oppo 打算獲得荷蘭法院對諾基亞的判決來影響其在德國提出的兩個重要SEP的訴訟，但海牙地院駁回了Oppo的無效請求，並裁定Oppo對兩個諾基亞的標準必要專利EP 29 81 103和EP 32 20 562侵權。

在以相同的標準必要專利EP 103和EP 562起訴Oppo和OnePlus侵權以及終止令後，諾基亞還在曼海姆取得了2項成功。以上2件專利與實施專利EP 17 04 731屬於同一家族，首先，法院於2022年6月中旬認定OPPO侵犯了EP 731，OPPO提起上訴；然後，同年 7 月，第二民事法庭裁定諾基亞的爭議標準必要專利受到侵犯。此外，法院駁回了被告Oppo的 FRAND 異議，判定 OPPO 為非自願被授權人。

在慕尼黑，地方法院第 21 民事庭裁定 Oppo 侵犯了諾基亞的2項標準必要專利EP 35 57 917和EP 20 80 193。法院還責令 Oppo的兩家子公司Reflection Investment和OnePlus 停止運營。據諾基亞稱，法院裁定 Oppo不願意接受授權，同時裁定諾基亞的行為公平。

(9) 諾華和 Pharmathen 擴大了荷蘭的跨境管轄權要求

一直以來，希臘都不是一個著名的專利戰場，雅典也沒有產生過重大的專利裁決。但由於Pharmathen Global 的希臘子公司在希臘生產其抗癌學名藥 Okrodin，並以希臘為據點在歐洲銷售，讓希臘成為與製藥巨頭諾華爭端的焦點。當海牙地方法院進一步發展其關於跨境禁令的判例法時，這場糾紛最近寫下了法律史上重要的一頁。

諾華擁有原廠藥物的專利EP 23 77 519 B1，涉及用於治療癌症患者的緩釋激素治療。該專利將於 2023 年11月到期。由於製造過程非常困難，並且考慮到它作為一種癌症治療藥物的普遍性，該藥物對歐洲任何一藥廠來說都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雙方專利紛爭始於2019年，當時學名藥廠Pharmathen SA 將諾華告上雅典法庭，尋求EP 519的非侵權聲明，以釐清其學名藥的市場。希臘法院裁定Pharmathen SA沒有侵犯EP 519專利權。

諾華隨後求助於荷蘭海牙地方法院，該法院授予諾華針對母公司 Pharmathen Global 的跨境禁令。法院禁止該公司將學名藥出售給任何專利生效的歐洲地方的經銷商。儘管實際生產學名藥的是Pharmathen Global的希臘子公司 Pharmathen SA，但法官仍認定其母公司Pharmathen Global要對侵犯諾華的專利負責。諾華已在荷蘭、奧地利、比利時、法國、德國、希臘、意大利、列支敦士登、葡萄牙、西班牙、瑞士、土耳其和英國等地實施EP 519專利權。

即使第一個判決已經影響深遠，然而，在上訴審中，海牙上訴法院更進一步直接判定Pharmathen Global 侵犯了EP 519專利。然而，Pharmathen 仍有成功的地方，上訴法院表示海牙地院不應該干預希臘程序。然而，公司總部設在荷蘭的企業將來必須仔細研究他們對歐洲子公司策略。否則，他們可能會面臨專利侵權和收到歐洲範圍禁令的風險。

(10) 英國準備在 InterDigital 訴聯想案中做出第二項重大 FRAND 決定

2022年1月，非專利實施實體 InterDigital 與中國行動設備製造商聯想之間為期兩週的審判在英國高等法院展開。這是自2017年至2020年間Unwired Planet 訴華為案以來首個重大的FRAND審判，且涉及美國和中國間的平行訴訟。該訴訟是InterDigital和聯想間重大全球授權糾紛的結果，涉及無效、競爭法和 FRAND 議題。

最後，InterDigital在英國指控聯想侵犯了其5項英國的標準必要專利。InterDigital聲稱所有專利對3G、4G UMTS和LTE標準都是不可或缺的。EP 24 85 558、EP 23 63 008、EP 25 57 714、EP 24 21 318和EP 33 55 537專利是InterDigital專利組合的一部分，受歐洲電信標準協會 (ETSI) 監管。該組合還包含在美國及中國的有效專利。

2021年夏天，法院裁定InterDigital的EP 558有效且對4G通訊標準至關重要，該判決為雙方開始 FRAND審判提供了一個跳板。然而，法官於2021年12月駁回了InterDigital對聯想的禁令請求。在判決中，主審法官Richard Hacon提到了此前對蘋果和 Optis之間案件的判決，根據判決，法院裁定蘋果必須根據尚未確定的 FRAND條款取得授權，否則將面臨禁令。最近，上訴法院維持了這一決定。

在此過程中，最高法院法官確認英國和威爾士法院擁有確定全球FRAND條款和費率的管轄權。

參考資料：

1. Top 10 patent cases of the year 2022，2022 Juve Patent

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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