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曾經吃過大虧，反壟斷（Anti-competition）一直是台灣廠商避之唯恐不及的議題。然而，當世界各國在反壟斷上的監管措施逐漸收緊，而且給予自首舉報廠商的待遇也越來越低時，仍然以製造業為主力的台灣，勢必也得了解反壟斷法的最新發展趨勢，以免自己未來再度吃虧。

根據偉凱法律事務所統計，2015年全球一共有六個國家，針對濫用市場壟斷地位的跨國企業，開出超過一億美元的罰單。其中，開罰頻率最高的印度只裁罰了2億美元不到，而同樣對打擊反壟斷不遺餘力的歐盟（4.1億美元）也落到第四名，反而是亞洲的中國（11.2億美元）與南韓（4.9億美元）竄起，一反外界的預期（表1）。

表1：2015年全球反壟斷裁罰金額超過1億美元國家

資料來源：偉凱（White & Case）年度春季法律研討會會議資料

中國得以搶下排行榜第二名，得拜高通（Qualcomm）所賜。2015年2月，中國國務院發展與改革委員會（發改委）發布公告，對於高通藉其掌握的標準必要專利（SEP）對中國廠商收取過高權利金的行為，處以60億人民幣的罰款（約9.75億美元），比三、四名的南韓、歐盟加起來還多。

反壟斷行政機構開始拉黨結派

偉凱事務所律師Noah Brumfield分析，在過去，中國乃至於其他開發中國家的企業，在面對反壟斷指控時總是處於挨打的局面，但就高通一案的結果，以及南韓、巴西和印度的裁罰金額來看，這些後進國家也越來越懂得操作相關管制措施，企業在反壟斷議題上，也漸漸面臨到「全球性」的風險。

圖1：偉凱法律事務所律師Noah Brumfield

攝影：蔣士棋

Noah Brumfield指出，近年來世界各國的競爭法主管機關越來越聰明，「或者說，他們也越來越像聯合行動的cartel了」。他舉例，2001年成立的國際競爭網路（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 Network, ICN），就是全球政府在反壟斷管制的溝通平台，交流彼此執法實務上的經驗，甚至共同擬訂防堵反壟斷的政策。Noah Brumfield也警告，在反壟斷的裁罰金額上，要小心各國出現比價效應；「例如大家看到高通被中國罰了9億美元，自己在執法時也都會更加積極。」

此外，為了有效打擊廠商的聯合訂價行為，各國都有所謂的「窩裡反」條款（Leniency rule, 又稱寬恕條款），許多台灣廠商都在這上面吃過苦頭；然而，未來恐怕不再有「自首無罪」這種好事了。偉凱法律事務所律師James Killick警告，歐盟曾經非常仰賴廠商的舉報，但仰賴的程度正在減少；而在裁罰的部分，如果提供給主管機關的資訊不具重要價值，James Killick估計，第一家自首的廠商只能豁免30%~50%的裁罰金額，而第三家以後則最多只能豁免20%，甚至仍得承擔全部裁罰。

圖2：偉凱法律事務所律師James Killick

攝影：蔣士棋

想自首，不能只是跑得快了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發改委在今年二月，也頒布了《反壟斷案件經營者承諾指南》的草稿。雖然還在徵求外界意見的階段，但從中也看得出不想依靠窩裡反的態度。首先，《指南》中表示，除非有特殊狀況，否則只有前三家自首的廠商能獲得減輕處罰的待遇，發改委也保留了撤銷減輕處罰的的權力，也就是說自首的廠商原先取得的寬恕待遇，在結案之前都還會有變數。換句話說，廠商如果想要自保，不但動作得要比別人快，還得掌握對主管機關有價值的資訊，否則還是難以脫身。

最後，包括美國、歐盟也開始稽查非傳統的反壟斷活動。舉例來說，在歐盟除了產品製造商以外，連仲介、代理業者都有可能面臨反壟斷的調查；此外，即使廠商之間沒有聯合定價的行為，只要出現價格訊號（Price Signaling），也就是競爭廠商間的訂價出現亦步亦趨的現象，依然會被主管機關盯上。最重要的，現在連提供軟體服務的廠商，例如販賣電子書的亞馬遜書店（Apple）以及經營線上音樂書店的蘋果公司（Apple），也是歐盟的重點稽查對象。

總之，不論處在哪個產業、經營哪個市場，或者企業規模的大小，都極有可能涉入反壟斷的漩渦當中。台灣廠商首次面臨反壟斷裁罰，是因為出口產品的價格太過低廉，被美國課以反傾銷稅；如今，反傾銷的陰影雖然遠離，但各種新型態的反壟斷調查又接踵而來，而且在美國、歐盟以外，連中國的反壟斷管制都逐漸加強力道。面對不確定性越來越高的經營環境，台灣廠商實在不得不慎。

參考資料：

1. 偉凱（White & Case）年度春季法律研討會會議資料，2016/03/18
2. 我委对高通公司垄断行为责令整改并罚款60亿元，2015/02/10，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
3. 《反垄断案件经营者承诺指南》（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2016/02/03，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
4. 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 Net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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